一个在你心灵深处落下的种子早晚会发芽。一个风筝不管飞多远、多高,是由那根弦丝决定的。一个人灵魂的翱翔取决于他意识的长空。只有经历过世事千刀万刃的磨难,才能深知涅槃之妙境。只有获得尘世浮华的荣耀,才能深知被无明裹挟的浮躁。知行合一,明心见性,方能了悟佛觉之一心。在我心灵深处时常回荡着那曲亘古竼音。
记得年、我大学毕业自愿要求进了藏,被分配到西藏大学艺术系任教,平常与人闲聊时听到最多的是拉萨人谈起康巴人如何野蛮,好斗!简直到了谈虎色变的地步,没想到很快就落到我自己跟康巴人交上了火。
那是我到拉萨第一年的冬天,每天陪着一堆只是为了学历混文凭的傢伙,而自己也不过是从校门到校园毫无阅历经验的稚狗,教学的枯燥无聊早就留不住我的心,而西藏古老浩瀚的宗教文化与习俗对我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咋办?那就从死亡开始吧。
听说色拉寺旁边、大修厂后面有一个天葬台,算是本地最大的天葬台,我立马心血来潮,朋友们见我一副按耐不住样子,立即警告我,"你小子不想活了,天葬台可不是菜巿场,想逛就逛?多少外国人,香港人到那里拍照把相机都给砸了,有的还被打的头破血流,鼻青脸肿,那些天葬师都是黑骨头,是最低贱恐怖的傢伙,小心把你剥了!"。
曹勇在西藏的荒原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摸到了大修厂的后面,那是一个山垭枯干乱石的河滩,对面山脚下隐约看到一间房子大小的巨石翘了出来,有一个白影在幌动,还有一股散乱的青烟消失在晨雾之中,没错!就是这,人间与天堂的中转站!
曹勇在西藏的荒原上
就在这时天葬台上发出了叫声:"爬脚,爬脚,"(滚蛋的意思),怒吼中带着手势意思是让我滚开,我高喊着只是来迷达、迷达,(看看)不由分说,那个白衣男子捡起石头就朝我扔了过来,好在扔来石头还够不着我,我依然向前移动,越来越清晰,这是个中年汉子,中气十足、精力充沛,瓦刀脸上还带着眼镜、穿着医生用的白大褂连诅骂我的口形都能看见,他应该就是天葬师,也许是他刚才的举动并没有吓住我,激怒了他,大概他很少见到如此胆肥顽固的傢伙,转身从媾火旁抽出了一根黑糊糊的绳子,顺手对折塞了个石头、挽了起来、举过头顶开始转动,我愣了、这是啥玩意?
曹勇在西藏的画室
没想到只听啪的一声,还没反过神来、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头带着劲风嗖的一下擦着我的头发飞了过去,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石渣四溅,莫非这就是年英国将领荣赫鹏率领的远征军入侵西藏时,在长枪短炮面前藏人阻击英军最有效的原始武器——疙尔剁,用牦牛毛编织而成的,绳子中间编的有个窝用于放石头。听说甩的准的二百米开外的黄鸭都能打死,怪不得这么历害,好险!差点把老子的脑袋变成了开花炮,娘的!玩真的啦!
曹勇和他创作的油画作品
我急忙闪身躲在旁边一块大石头后面,摸出别在屁股后面的弹弓,对着他就射,只见他弹了起来,哈哈,中了!还没来得及得意一下、身后有动静,扭脸一看,一个躬腰驼背的傢伙摸了过来,唉呀,不好!来了帮手!我顿足了弹弓正要射的时候,突觉有异!定睛一看,原来是个老头非常迟缓地低着头拉着一个板车,上面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白口袋。
曹勇油画作品《行走的灯》
曹勇油画作品《冈仁波齐的夜》
他一摇一晃地十分吃力地从我面前拉向天葬台,隔了一会儿,远远看去老头到了山脚下,白大褂也溜了下来、只见两人一边一个揪着白口袋,谁知一拖一拉老头身子一晃、搂着白口袋滾到了一旁,好不容易爬起来、蹲在那,看样子只剩下大喘气的份了,白大褂抱着口袋想往坡上攀,几次僵住,又改为拖着口袋,还是没拖上去……准是刚才碰到我这样的一个蘑菇头耗力耗的。
曹勇与西藏的朋友
嘿嘿!忽见白大褂冲着我喊了起来、而且架势跟刚才有所不同,一只手是往里刨的样子,嘴上忽然冒出了汉话,侧耳细听才搞明白"过来!忙的一个帮,"啊哈,我叫到"你还甩石头吗?"我作出个他甩石头的样子,指了指他,他晃着脑袋不停地喊:"石头、打的.一个的没有!"我心中暗笑,石头打的没有,难道用刀子伺候老子?一大早把俺当成开张货?眼看我站着没动,他急了又喊:"瞧龙包!向毛主席保证,石头打的.肯定的.一个没有!"我知道这是藏族人发的血誓。拔腿跑了过去,跨过瘫软在地的老头,扣住口袋的下角白大褂拽着上面,终于把口袋抬上了天葬台,他很快解开口袋绑绳,是具老太太,头在上,躬身抱漆的姿势。
曹勇在西藏的画室
他将老太太的头板直,正好脸对着我,两眼有一只微睁,眼膜泛白,吓得我浑身一抖瑟,接着白大褂将老太太僵硬的双腿往下按,示意让我拽着脚,抓住那冰冷的双脚,我的头皮都发麻。翻过尸体,白大褂从后脚根插进刀,十分娴熟地由下往上卸肉。过去上大学也学过解剖,毕竟不象现在血淋淋的,我呆住了,在汉地这不就是千刀万刮吗?在此、只是升天转世的一种方式,释迦说过,只有透过生死才能了悟解脱,今天全当修行吧!
曹勇浪迹在西藏的无人区
他一边剔肉、一边让我把下面的火升好、还时不时让我递递刀,搬过来已经被一层层血肉浸透结壳的砸骨头的圆石头………割到了腹部的时候他把心肝脾肺肛肠,血古淋荡的摊了一地,一股浓烈的血腥臭味扑面而来,快把我熏了一个跟头。
虽说儿时开始就见过不少病死,上吊,自杀,枪毙的……但这活还是第一次,白大褂对我龇牙咧嘴地笑了笑,看来他对我的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他用那沾满血肉的手指推了推挂在鼻子上的眼镜,俯身仔细查看着每一节肠子和心肝肺,嘴里还自言自语嘟嘟囔囔……不时对着坐在媾火旁的老头嚷着什么,老头鸡捣碎米似地称是,应该是在找病灶说病因,凭着直觉我敢肯定他的经验和老道绝对胜过太多只有学历装腔作势的医生。
年曹勇在普兰科迦寺庙
在他俩的对话中我搞明白了正在肢解的老妪是老头的老婆,从牧区磕长头磕了一年多才到拉萨,来朝佛的,虽说病死在拉萨,但从老头口中能死在圣城、离神更近,升天更方便,死的其所,甚至有一种幸福感。当那堆袅袅升起的烟火愈加浓烈的时候,他站起身来对着盘旋在空中秃鹫扯足了嗓子:"啊噜噜,强巴惹,次多,米玛……"叫了一连串的名字,哦,这些秃鹫都有名号。
曹勇在油灯下临摹壁画
盘旋的秃鹫象听到发令号一样一个跟着一个伏冲下来,宛如偷袭珍珠港的战机,嗵!嗵!嗵!的响声一个个肥硕巨大,扑打着一人长的翅膀落在天葬台上,它们争抢着碎肉,有的几个咬住了连在一起的肚肠,扑打着翅膀,蹬踹着对方,象拔河比赛般的使足了劲儿互不相让……白大褂把人头从颈骨上卸了下来,放在大石头上的凹坑里,举起刚才我搬过来的圆石砸了下去,脑浆四溅,一坨脑花啪的一下溅到我的脖子上,腥气冲鼻、顺着脖子往下流着冰凉的血水,全身不寒而栗,此景早己超越了恐怖,心中有一种难以名状悲凄、这便是生命的实相……
曹勇在阿里做拓片
正在此时忽被一个沉重的撞击夯在我的右肩膀,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面前一堆碎肉和骨头渣滓上,原来一只从背后伏冲下来的秃鹫撞到了我右肩上,落在我的前面,昂着脏兮兮的鹫脑袋,秃头顶上没有几根象样的毛,眨着贼亮的眼睛盯着我,一副恨不得要把我生啄活啃的样子,有持无恐、傲慢无比,真想上去踢它一脚,此时的白大褂见我狼狈不堪气极败坏的样子哈哈大笑,笑的前中后仰,他妈的!这只秃鹫算是替你小子出了一口鸟气吧!
曹勇油画作品《冈仁波齐断裂层》
他随手捻起一大块肉喂给了它,他问我哪的?我没好气地用夹生的藏话告诉他:"拚筋罗布扎.日姆杰个英色"他惊诧地抬起了头,一脸懵逼的样子看了我半天,喃喃疑惑地问道:"你是西藏、大学、画画的、老师?"我点头称是,他?地一下站了起来、拖起双手,手心朝上,吐出舌头一脸恭敬的样子,嘴里说着"格拉(先生),我的、好好的、没有",也许是他对文化人的敬重,不该让我当下手?这一来反倒搞的我手足无措,反差有点大,我忙问他、你的名字,他低头抬眼看着我,吐吐舌头谦卑地说道:"我.次仁",脸上溅满的斑斑血迹也难掩盖他惭愧的红晕,面对他的真诚心中一阵泛热,心里想,在别人的眼里我是一个又疯又癫、动不动怒火中烧,气冲顶梁、搞不好就大打出手,灶王爷绑在腿肚子上,时常还爱打个抱不平,惹惹麻烦的破老师。而他一听我是老师,就把对教师的职称混淆成对文化,思想的崇拜转换到我身上,只不过帮帮忙而已,更何况我对那些众多称之为教师的傢伙,像鹦鹉学舌般终日靠着记忆连他们自己都不明就理地大言不惭谈经说道,早就觉得滑稽透顶了……我更愿意他把我就当哥们,更心安理得,次仁看来也是第一次遇上了我这样的"老师",我被他的真情所感动,情不自禁地抓住他那满是血肉的双手:"我们朋友的是!"
曹勇在拉萨小昭寺
次仁兴高采烈地收拾着傢伙事,又从旁边一个小皮口袋里抓了抓捧出一堆糌粑倒入聚满血水的坑里,然后把秃鹫没有吃完的边边角角和碎骨头渣子拾到坑里,合着糌粑,揉了揉,喊着迟到的秃鹫,它们蹬蹬地跑了过来,狼吞虎咽地啄了个精光,显然味道不错!次仁喘了一口气说:"这样好好的,一丝丝剩的没有,天上的.去啦!"。
曹勇在西藏的山洞中
天葬台上有好几个这样的大坑小洞,都是经年累月砸人头碎人骨形成的。并非所有的死者都能天葬,象自杀、服毒的不是水葬就是土掩埋掉,要是传染病能埋多深就埋多深,只有转世活佛或者整明白的高僧大德死了也叫圆寂才能弄堆木材垫在下面烧烧,极少数的才能塔葬,我等所有在阳世的作为、修行、终归以死为证,尔之所属决定最后到底能得到何种葬法?
太阳升起,照在我们身上,次仁喊我过来,站到天葬台的旁边,作出洗手的样子,我纳闷?水在哪?下面有一片小石子、乱头发、破骨头和丢弃的衣帽之类乱七八糟的,这时次仁看了一下我的手、龇龇牙,掏出了二掌柜的,用手捧着就尿开了,边尿边搓着双手的血迹,我会心地笑了,忙把咱的"二爷"也请了出来,想必屎是个好东东,能消毒吧,原来,吾源自足,不假外求。哈哈哈……
曹勇在西藏古格临摹壁画
洗完走下天葬台,来到火堆旁,次仁弯腰在一堆乱衣服里摸出了一个小木碗,他那白大褂现在也只能名曰"白大褂"了,其实只有后背上半截一块是白的,前胸和下摆都是血污,他拿着木碗想在衣服上找个干净的地方擦擦,眼看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他不好意思地瞅了我一眼,这是在打我的主意,我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溅的斑斑点点的血污虽不成片,但也难找到巴掌大的地方用于擦碗,倒是坐在火堆旁的老头很聪明,顺手接过木碗,掂起旁边装满青稞酒的塑料桶,拧开盖子,就往碗里倒,递给了次仁,次仁忙将小碗双手举起,低头敬献给我,我再三推让,次仁坚辞"格拉通惹"(先生先饮),妈呀!我心里暗自叫苦,这酒我真不敢喝,饶了我吧!
曹勇油画作品《浴火的凤凰》
次仁紧扣小碗的双手,拇指指甲缝里还有用尿没洗干净的人肉丝,小碗本来就浅,我俩一推让,拇指插进酒里,次仁指甲不短,里面的含肉量眼看不少,酒已经开始有点血色,再这样谦让下去把指甲缝里的肉和骨头渣都荡到碗里,真要命!斜阳之下看的清楚的很,血酒就要变成人肉汤了。次仁的真诚没有半点虚假,决非刁难我,再推让就是嫌弃了,透过他那双真挚渴望的眼神,我看到了他在社会中所处的被人蔑视,孤独、卑贱、辛酸的处境……豁出去啦!接过酒碗,心一横,眼一闭,咕咚一口喝了下去,次仁紧紧地抓住我的?子,双眼湿润,我给他倒了一碗,他用手指轻轻沾了几下对着空中弹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啥,接着一饮而尽。
曹勇油画作品《冈仁波齐断裂层——虹》
老头似乎忘了今天是老太太升天之日,和次仁你一碗我一碗把小桶的青稞酒干的个底掉,死亡变成了一场庆祝。我们都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次仁把天葬台上还没用完的半皮口袋的糌粑提了下来,拉着我:"家里去!"。走到坡下,刚才拿尿洗手时看到下面的碎石子,踏在上面嚓嚓作响,再一看全是大小不一的人牙,脚象触电般弹了起来,次仁笑着握紧了我的手,他跟我讲起他家几辈子都是天葬师,老家巴塘、康巴人……哦,怪不得,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头皮,正好走到我俩早晨开战的地点,石头上还有鸡蛋大小的白印子,我上前抚下一层石粉沫,好在没打到我脑袋上,真让人后怕。
曹勇与天葬师在一起
次仁从后面扯了我一下,再看他正在脱裤子,脱到漆盖,指着左大腿根,一瞧紫色的一个包,离生殖器只有拇指长短的距离,这是早晨我用弹弓射的,我摸着头、指着他:"你差点要了我的命",次仁强辩着:"你的、我的、娃娃。爸爸的命没了"他兜着二掌柜的,我俩相视哈哈大笑……大修厂后墙根我的自行车还在,这个除了铃铛不响,只剩两个圈、还少了一个脚踏,连贼大爷都看不上,看来最安全莫过于没价值,无用!我推着嘎呀呀作响的自行车,次仁说他家就住在八角街,一路上凡是遇上的熟人不管男女老少他都要堵住别人,热情地介绍我,并激动地讲述我如何帮忙,且不知那些人一脸怪相,龇牙咧嘴吐着舌头,看我的眼神都走样了;可算遇上个"汉鬼",有的顺着墙根赶快溜掉。象避开瘟疫死神一样能躲即躲,这也印证了过去听到的传闻,天葬师若是去了谁家喝过用过的茶碗杯子,天葬师一走准会扔掉。
曹勇在天葬台
进了胡同拐了几个弯,才到了他家,墙沿下盘腿坐着三个晒太阳、玩骰子的老头,次仁走上前跟他们打招呼并介绍说:"这个大爸爸,这个二爸爸,这个三爸爸"我懵圈了,爸爸还能这么多?到底谁是准爸爸?
后来才知道在西藏有风俗,兄弟几人可以共娶一妻,三位老人甚是和善,同时看的出,他们多少也有点惊讶咋来了这样一位"稀客",次仁眉飞色舞跟他们讲起我,还把裤腿摞起来让他们看发紫的弹伤,听着听着他们开怀大笑,次仁盛情地把我让进家,说是家不过是别人的房屋后面搭出来的一个屋擦子,里面又烟又黑,熏的睁不开眼睛,一个妇女正在那里烧茶,只看得到大概的轮廓还有满口的白牙,次仁语调高昂的介绍着我,那女人赶紧盛了一碗酥油茶递给我,次仁大喊大嚷的声音吵醒了旁边睡的一圈孩子,翘起了几个小脑袋,叽哇乱叫,有的光着腚爬了起来,围上了几个,其中一个大的十二、三岁,小光头,就是次仁的翻版,在我身上扒扒摸摸用很流利的汉话问我:"叔叔您叫什么名字?"很是意外、我答到:"曹勇"这时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跳着喊起了"曹勇、曹勇、曹勇、叔叔"孩子们极其的兴奋,像煮开的锅一样。这时从里面墙角又爬过来一个年轻女子,抱着一个吃奶的婴儿,正好爬到小窗的下面,射进来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呛人的烟雾此时此刻陡变宛如基柴可夫斯基天鹅湖旋律的曼妙的云雾。简直又像活脱脱的伦布朗的出浴图一般,头发虽说有点蓬乱,更显有点野性醉意的浪漫。约莫只有十七、八岁,标准康巴美女的大眼睛,挺翘的鼻子,下面是张合不拢的小嘴。酥胸露出个圆润富有弹性的乳房,幌动着,脸上虽是高原红,但那乳房却是如此的白嫩,我愣住了,只觉喉咙被啥顶住了,口干舌燥,她看着我羞怯地低下头将露出的乳房拉了一下衣服遮住。次仁很骄傲地说:"大女儿的是,央珍"。忽觉屁股一痒,再一看是个小东西在我后面从铁丝缝绑的牛仔裤口子里用小手潦了我的屁股一把。次仁看到、上去就是一脚,小傢伙跌倒在地,我赶紧弯腰撅臀抱起孩子,这下屁股现了眼,加上平时我最讨厌穿裤头,一折腾铁丝尽松,使屁股暴显春光,大家一看,狂笑不止。
开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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